湖北的深冬始于一月，路灯将地面反射出些许亮光，男人高大的身子从医院一出来，就立马蔫了下去。“早期肝癌！”多么触目惊心的文字！“身后还有一大家子，我要是倒了，家里人可怎么办？”他的眉头紧蹙。

行走在回家的路上，他眼神里的恐惧伴着一路冷风也吹散了不少，进家门前男人把诊疗单揉成一团塞进了兜里，脸上随即填满温柔地说道：“你起来了，饿不饿？”“有点饿了，这一大早的，您去哪了？”小亮漫不经心地问道。“没去哪，随便走了走，我这就给你做饭去。” 

窗外沿边添上了层薄薄的白雪，日头这会儿也出来了，冬日里这么好的太阳可不多见。“一会儿你陪爸爸出去走走？”厨房里的父亲探出头问道，“行啊。”小亮附和道，随即裹着驼色的棉衣又将脸埋在浅色围巾里这才出了门。外面比他想象的还要暖和一点，他往外伸了伸脖子。嘈杂的车流声中，父亲将一团揉皱的纸团递给他，“什么啊？”小亮边问边打开它。眼前的癌症确诊书让他一下站不住脚，也顾不得看别的。“是早期的，可以治。”父亲的话让他定了下神。清冽的眼泪在脸上和冷风撞了个满怀，冷到了心里。

他裹紧围巾，连忙拉着父亲去医院做具体检查，脑子里一直被关于癌症致死的信息充斥着，坐在出租车上开始查找肝癌的治疗方法，相关推荐出现了“同济医院”的帖子。“师傅，去同济医院”，他立即说道。 

各项检查之后，小亮带着父亲再次回到了器官移植专家门诊，教授看了一眼检查单开口道：“这是早期肝癌同时伴有肝硬化，肝移植可以同时治疗肝癌和肝硬化两个问题，从大量的临床案例数据统计来看，目前您这种情况做肝移植手术效果还是不错的，大概率可以做到治愈，但是手术风险也是很大的，而且还要等待合适的肝源，手术时间可能需要等1到3个月。”“我们愿意等”，小亮先于父亲说出口，“不好意思，教授，我还想确定下，这个癌症也能做肝移植吗？”教授耐心地解释道：“当然可以！别一看到癌症就被吓到了，你父亲是早期肝癌，通过肝移植可以获得长期存活的机会，而且对于早期肝癌，肝移植的5年生存率比常规的肿瘤切除手术有明显优势。”

得到了专家的回答，小亮和父亲都安心了不少，随后便开始了肝移植排队登记的术前检查。等待的日子说来乏味又漫长，索性不提。两个月后，终于接到了可以做手术的通知。这段时间，小亮的心事特别重，可能是因为他一直被困在癌症的阴影里，潜意识总有很多担心和顾虑。所以此刻，父亲等到移植手术机会时，他无比兴奋，又格外珍惜。 

春天是一切美好的开端，手术也在此刻顺利完成，在同济医院医护的照料下，父亲很快便康复了，今天正是出院的日子了。恰逢教授来查房，小亮连忙问：“这个肝癌做了移植后是不是再也不会复发了？”父亲冲他使了使眼色，似乎觉得他问得有些不合时宜，但显然他内心也有些担心这个问题。教授笑着说：“从你父亲的病理报告来看，肿瘤属于高分化，包膜完整，没有突破，而且很小，复发或转移的概率很低。但是，我不能百分百说不会复发或转移，因为人的个体差异很大，总的来说要好好地遵从医嘱，定时复查，没什么太大问题。”小亮和母亲谢过教授后，便去帮父亲办理出院手续。 

其实父亲不知道，在得知他确诊肝癌的那天晚上，小亮躲在被窝里，大哭了一场。在此刻之前，小亮从未想到一向健壮的父亲和癌症会扯上关系，又因先入为主的观念，自以为“肝癌杀手”会让他失去父亲。他后来趁父亲检查时打电话给母亲，想了半天说辞，最后还是支支吾吾地说了是肝癌早期，虽然特意强调了医生说是可以治的，结果母子俩还是痛哭不已，不知所措。父亲出院后也略带责怪地说：“你俩多看看书吧，少看点狗血电视剧。”屋里笑声没停下来。

转眼已是术后半年，病愈后的日子清透的带着香气，小亮穿着拖鞋买完早点回家，“爸，你准备好了没？快点，今天得去同济医院复查了。”他冲里屋喊道。“你再催我，我就又要问是谁那次看到诊疗单子就站不住了哦！”父亲一脸笑容地看着他。“哎呦，谁看到确诊癌症不吓一跳啊，你都笑我几个月了，这不，肝癌君现在已经滚蛋了嘛，老爸你也不准再笑话我啦……”小亮不好意思地说道，但心底的美好，正如此刻盛开的春花一样，肆意在眉间流淌，透着浓浓的甜蜜……